“吸引人的东西大部分是俗套”——埃里克·索斯的10条摄影原则
欲言又止,脊背发凉,汗珠渗出,不断咽下口水……这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,而是埃里克·索斯(Alec Soth)即将开始拍照了。
他是个害羞的人:早期照片里压根看不到肖像;后来为了突破心理障碍,他到公园和酒吧里练习和陌生人说话。即便今天已经成为玛格南著名摄影师,询问陌生人是否可以拍照时,他依旧紧张得大汗淋漓。
“唯一的诀窍就是坦诚相待。”这个美国人如此总结。“你的一切都会成为对方评估的对象:性别、衣着、语调…对方同时也能接收到你的坦诚和紧张。”
9月23日,在华为和Lens联合主办的“华为新影像大师班”上,玛格南摄影师埃里克·索斯以自己的害羞为起点,分享了他心中拍好照片——或者做好任何事的10条原则。
From tight to relex
做事应该“从紧到松”
在纽约读完大学,埃里克选择回到家乡城市。当时他虽然怀揣着做艺术家的梦,但认为靠艺术谋生并不靠谱。他做过暗房技工、报社记者、商业摄影师助手、博物馆摄影师,攒够钱,就用业余时间去拍照。如此持续了10年。
“年轻摄影师,最开始肯定找不到自己的语言。这时候就要尝试各种东西:黑白、彩色、纪实、概念、抽象……逐渐你会在其中一条道路上找到感觉。我个人就是几十年来一直顺着一条路走了下来。”
10年后,他开着车,沿密西西比河拍摄。那时他发现自己的技术和摄影语言都更清晰了。同时拍照也变得更为松弛。
“松弛特别重要。当时我觉得永远不会有人看到这些照片,反而很轻松地拍了下去。10年间我都保持着紧张状态,这时突然获得了一种优雅,一种‘不在乎’。”
Freedom and key information
用关键信息串联“自由”
拍照的时候不要给自己限制,但仍旧需要用某种关键信息(或符号)把照片串联起来。否则没有目的的自由,最终只是一片散沙。
“我有一个原则:在路上看到抓人眼球的东西,一定要去查看。有天我在路边看到栋房子,主人在房顶建了个玻璃房,非常古怪。于是我去敲了门,就这样认识了查理。玻璃房是他用来装飞机模型的,他是个伟大的美国式梦想家。”
埃里克在加州捕捉到两个有“做梦”特质的老头,这张照片曾被Lens用作《视觉008》的封面
“梦想、做梦如此成为了我的主题。我后来拍了很多‘床’,用它们把做梦串联起来,也把这个概念变得更具体。就像罗伯特·亚当斯照片里的美国国旗。”
但也要注意:很多时候吸引你眼球的东西都是俗套,比如穿旗袍的女人、盛开的玫瑰、戏耍的孩子。要甄别出俗套,才能发现自己的声音。
From outside to inside
看到表面,也看到内里
职业生涯中一直困扰埃里克的问题是:摄影只是关于“表面”的艺术。
“我不满足于只记录下人们的外表,我还想知道他们的内心:在忧虑什么,在思考什么,在为什么开心……于是我开始让人们写下小纸条,关于他们此刻的所思所想。”
Focus locally
你比想象中更“当地化”
借由“普世价值”的盛行,许多人喜欢跑去观察异域文化中的陌生人,认为可以用普遍“人性”来敲开陌生人的心门,却忽略了身边发生的事情和存在的人。
“摄影作为语言,是存在‘方言’的,我说的就是典型的美国方言。随着手机摄影和社交媒体的普及,大家觉得照片更国际化了,但其实你说的仍旧是方言。你的照片里隐藏着许多只有你的文化语境才能理解的细节。”
埃里克曾去拍摄陌生的日本文化,他花了一周时间待在《迷失东京》中比尔·莫瑞住的隔壁客房,邀请形形色色的日本人到他房间中来。这张照片也曾经出现在《视觉008》中
“最近我去了罗马尼亚,和陌生人共处一室拍摄,我只想着能记录下我们之间的互动,对于文化、人性,我没有太大野心。”
Different size of story
用不同“尺寸”讲故事
拍完《密西西比》后,一家画廊邀请埃里克去做展览。那时他对照片的尺寸完全没概念,以为“展览就是把书里的照片粘在墙上”。
“后来我才明白,照片的大小可以创造节奏。我把照片比喻为音乐——两种都是具有高度复制性的艺术形式,可以用不同方式欣赏。网络图片像流媒体上的图片;画册是实体唱片;展览相当于现场音乐会。它们用不同方式讲故事。”
作品集Gathered leaves,把埃里克的四本画册做成手掌大小,还搭配上了明信片
埃里克特别推荐了sketchup软件,“任何人都可以制作自己想象中的展览”。
On shooting abstract subject
如何拍摄一个抽象概念
100多年来,位于美加边境的尼亚加拉瀑布一直是美国最受欢迎的蜜月圣地之一。但与此同时,这里也是有名的自杀圣地。
“爱/热情/死亡,这是我在尼亚加拉想拍的东西。但如何拍‘爱’呢?只是拍一对情侣站在那里,怎么表达出‘爱’?于是我开始收集当地人的情书,随着项目进展,情书中的语调,也从快乐变得愈发黑暗和悲伤。”
“我开始在照片里做减法:比如有张照片中只有一位新娘。我故意从照片中‘拿掉’了丈夫,可以就更能引发人想象:她的未来是什么样?她是如何感受爱的?你要释放信息,但又不要释放太多。”
Is happiness a necessity?
照片里的人必须很快乐吗?
为什么埃里克照片里的人很少笑?
“很多摄影师照片主题都是‘孤独’‘寂寞’。拍照可能和这种感觉特别相关。拍照是因为感受到自己和他人之间的距离,同时又渴望用照片建立起亲密感。”
“我照片中的人不笑,有几个原因:一,如果你看老照片,里面的人就很少笑,因为拍照是件严肃的事情;二,我用的8x10相机,操作起来很慢,没法拍移动的东西,所以照片都有种静止的气氛;三,因为拍摄时间长,拍摄对象不可能一直保持笑容。我告诉他们呈现自然的表情就行,但‘自然的表情’,看起来就心事重重。”
参加大笑瑜伽训练的埃里克
为了能把照片中的人拍得快乐,埃里克专门去印度学习了“大笑瑜伽”。他拿着相机,在印度街头冲路人哈哈大笑,然后给他们拍照。“但我不喜欢那些照片……摄影,关乎的还是我和被拍摄者之间的距离,我们之间缓慢的能量交换。”
“A great picture” means nothing
不要在乎“拍出一张好照片”
拍完《尼亚加拉》,时间已经到了2008年。那时随着图片社交媒体的发展,拍照的内容和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。埃里克对摄影也产生了怀疑。
“我已经很厌烦‘拍出一张伟大的好照片’了,拍照变得非常随意。那时候我开始经历中年危机,想从自己的生活中逃跑出去。于是我走遍美国,拍了那些同样想‘逃跑’的人。我的照片变得更加碎片化,黑白、彩色、不同质感……开始在照片中交叉出现。我也开始在照片中删除越来越多的信息。”
“照片变成了沟通方式。比如我在上海,拍一张照片传给我妻子,比起用语言解释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要更为直接。我也学着不受社交媒体的影响:就像一个写小说的人,他会被咖啡馆里邻座的聊天影响吗?本质上我们使用的是不同语言。”
Use photography to solve your own problems
照片解决的是自我的疑问
埃里克摄影项目所有的灵感来源,都是自身面临的生命问题。比如他心中的负面情绪,他对“爱”所感到的惶恐不安,他自己想逃跑的欲望……
“我很清楚我的照片都是关于我自己的。有时候拍了一年,我心中的疑问可能不复存在,照片的内容也会相应发生变化。我通过摄影不断与人交流,但这种关系很少变成长期的人际交往。我喜欢和摄影对象保持一种‘非语言交流’,我们通过记忆和想象相互认识。”
“拍摄大项目的间隙,我会做些短小的项目。用它们来试验新的问题,为摄影寻找新道路。”
Creation also has boundary
创意也要有所局限
任何事的“完成”,都要以一定的目标作为前提。比如埃里克在拍摄每个项目前,都会事先给项目起好名字,这样就能用某种主题和氛围来引导自己。
“我一次只拍一个项目。如果在路上遇到很好的故事,但故事本身和项目并不相关该怎么办?我会选择放弃。因为它会打乱现有的节奏。”
“我翻看了很多画册,发现它们通常包含50-60张照片,所以也给自己设立了这个目标,这样就能反过来控制拍摄和画册编辑的节奏。不过我的每个大项目通常要拍3年,不要着急出版。要应对好别人施加给你的压力。”
在9月23日的活动现场,埃里克·索斯还和学员玩起了跷跷板——这源于他在旧金山做过的一个艺术互动项目。在他看来,摄影就像坐跷跷板,拍摄者和被拍者进行着能量交换和无声的交流。
在大师班之前的9月22日,埃里克·索斯还参加了2018年华为新影像大赛的终审评选。以埃里克为代表的5位专业评委及5位青年评委,决选出了6个组别的单元冠军及大赛总冠军。埃里克还给这些获奖作品写下了评语。
夜之美:“有情绪又很神秘,让人不舍得移开双眼。绝佳诠释了‘新影像’的概念。”
众生相:“构图大胆又出乎意料,展现了年轻的能量。”
地理位置:“用强有力的图像打量了一场充满人性的仪式。简单、纯净、感人。”
九宫格:“用风趣好玩的方式打量了消费文化。”
你好,生活!:“有力的照片有时像俳句一样简单。绝佳地融合了色彩和构图。”
想看更多关于埃里克·索斯和他的摄影故事?即将上市的Lens新书《视觉014:总想逃跑,却还在这里》中,我们到埃里克家乡明尼阿波利斯市采访了他,呈现了80页大篇幅图文内容。
埃里克在他的照片《查尔斯,瓦萨,明尼苏达》上手写了一段话:“写给 Lens(读者)——摄影,就像钓鱼和做模型,关键要专注,还要保持趣味。”
此外,奥黛丽·塔图 水原希子 埃里克·克莱普顿 加濑亮 夏洛特·甘斯布 U2 酷玩 科恩兄弟 鲍勃·迪伦 Prince 查尔斯·舒尔茨 罗伯特·德尼罗……都会在本书中悉数登场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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